傍晚时分，苏州市吴江区震泽镇齐心村的青石板路被夕阳染成了暖金色。六旬老太王伟英刚绕着村子溜达回来，坐在自家小院内的竹凳上歇脚，“以前房前屋后堆满了垃圾，这时候早躲到楼上不下来了，现在我就爱往村里各处转转，看看谁家花草养得精神。”

王老太口中的变化，折射出吴江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从政府统筹向村民自治的转变。随着农村人居环境自主保洁试点工作的深入推进，在保证整治质效的前提下，全区186个行政村人居环境整治费用从2021年的3.52亿元降至2024年的2.44亿元，节省费用超亿元。

“过去每个月神经都绷得紧紧的，前一轮检查完刚松口气，就得准备下一轮。”齐心村党总支书记朱建芳的这番感慨，曾是不少村干部的心声。针对基层痛点，去年起，苏州对全市农村人居环境整治考核进行“精准瘦身”。吴江也因地制宜“做减法”：考核指标由21条精简至13条，对房前屋后生产工具摆放等过高标准进行修改和删减；检查频次从“每月一评”转为“双月评价+综合检查”，全年仅检查4次；全面取消红黑榜，切实为基层减负。

在优化考核指标的同时，吴江落实“过紧日子”要求，重点治理过度依赖第三方机构保洁、人居环境整治费用过高等问题。2023年，全区近七成行政村购买第三方保洁服务。

以平望镇为例，过去全镇20个行政村全部购买第三方保洁服务，最高时一年费用达到2574万元。平望镇农村工作办公室主任戴艺测算发现，尽管用工都以本地剩余劳动力为主，第三方服务比自主保洁普遍贵30%以上，还经常“缺兵少员”。比如，标书上写着20名保洁员，而实际干活的只有17人。

在区纪委监委的监督推动下，吴江区农业农村局聚焦“降成本、强自治、提效能”主线，大力开展农村人居环境自主保洁试点工作，并确立“三步走”目标：到2025年底，自主保洁行政村占比超70%；到2026年6月，村级自主保洁行政村占比超90%，推进村民自治试点；到2026年底，基本形成“以村级自主保洁为主，村民自治保洁为辅”的整治模式。截至今年6月，全区自主保洁行政村增至129个，占比69.35%，较2023年增长126.32%。

面对“千村千面”，吴江以精细化思维分类施策：经济薄弱、村民参与度高的村庄推广自主保洁；工业村由镇级统筹大物业管理；经济条件较好的村庄探索“自主+第三方”组合模式。

今年，平望镇购买第三方保洁服务的村降至11个。今年1—5月，全镇人居环境整治支出1148万元，同比下降22.6%。各村结合不同村情采取不同策略。比如，莺湖村作为典型工业村，每日产生生活垃圾近30吨、工业垃圾5吨，垃圾量占全镇的1/4。由于村级自主保洁缺乏技术与处理能力，由镇级统筹采用一体化项目大物业管理，设立统一指挥中心平台，并在莺湖设立管理处，对工业固废、污水等进行分类收集、合规转运及无害化处理。而地处平望镇东南端的群星村是典型农业村，过去第三方保洁费用一度高达105万元，占到村级收入的40%，今年转变为自主保洁后，费用下降至60万元，大大减轻了村里的负担。

随着自主保洁模式从“试点探索”迈向“规模推广”，基层自治能力也在不断提升。在八坼街道，新成立的融美合作社承接了街道8个行政村的自主保洁工作，今年比去年降本近257.8万元，其中仅农创村就省下36万元。“对于靠‘颜值’吃饭的农创村来说，人居环境搞不好就意味着一失万无。”农创村党总支书记沈军金原本也有顾虑：全部交由村里打理，多年辛苦打造的人居环境成果会不会付诸东流？经过多方比较测算，村里找到了管理“更优解”：过去第三方机构按工种分配人手，往往出现几个保洁员管不好一条路的情况；自主保洁后，村里按片区包干到人，并建立激励机制。如今，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，保洁队伍从原来不含绿化管护的18人优化调整为涵盖绿化长效、垃圾清运、河道保洁及环境整治的17人，保洁员月薪也提高了700元。

在群星村党总支书记金海英看来，降本增效背后是治理逻辑的重构。“村子要变好，不能只靠村干部跑腿，得让每个村民都觉得，这是‘自家的事’。”在群星村，小小积分制正在撬动全民参与的热情：居民主动清理门前杂草、参与公共区域大扫除、劝阻乱堆乱放都能得积分，每月可用积分兑换生活用品。

保洁人员老龄化严重、安全风险高，现有的保险赔付标准较低等问题，曾一度导致村级“不敢自主整治”。为了消除顾虑，吴江区创新“联保合作”模式，联合保险公司等多方力量，将保洁人员中高龄人群（65—75周岁，占比超60%）意外伤害赔付标准从5万元/人提升至30万元/人，覆盖范围扩大至突发疾病、自然灾害等场景。保费从800元/人降至360元/人，风险保障提升5倍的同时，村级支出下降55%。单保险费用支出一项，全区每年就可节约190余万元。
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顾 敏